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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下第一黄”的大尺度往事

来源:人气:141更新:2024-02-10 05:45:06

一、

1991年,中秋节,广东电台新闻台直播室里打了个热线电话,直接打给了远在南极的长城站和中山站。电话接通后,南极的科考工作者跟远在北京的家人和广东的听众互道祝福。电台主持人还说呢:

“很久以来,我们有个愿望,将新闻台的热线电话延伸到世界最远的角落。那就是与南极直接通话,并且广播出来。”

这事儿今天看来没什么,在当时却是个技术活。

为此,新闻台和广州海岸电台忙活了大半年。策划此次任务的,便是当晚的主持人,日后《锵锵三人行》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色情小主播窦文涛,以及他的好基友,日后《新周刊》的主编封新城。这场名为《你好,南极人!》的直播算是广播界的里程碑,第二年就拿下了中国新闻奖的一等奖。

1993年,第一届金话筒颁奖典礼在京举行。中国第一位电台主持人徐曼,《新闻联播》首位出镜播音员赵忠祥拿了特别荣誉奖。电视节目主持人里,倪萍、敬一丹、杨澜都榜上有名。颁奖那天,作为电台主持人的优秀代表,胖乎乎的窦文涛穿了一身浅灰色西装,低调地上台领了个奖。

那正是电视台狂飙突进的黄金年月,广播往日的辉煌逐渐黯淡。作为电台主持,26岁的窦文涛并没受到太大关注。估计后来他也看明白了,老在电台混下去没有太大前途。他想去广东电视台。

1996年,这事儿眼看要成真了。电视台台长都已经答应要他了,电台领导不放人。同事们还问呢:

“文涛你什么时候走啊?”

谁能想到呢,最后广东台没去,去了一个叫凤凰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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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封新城、窦文涛与海岸电台工作者」

其实窦文涛最早的理想也不是当主持人,而是当作家。上中学那会儿,他还是个文学青年,胸怀大志,幻想某天能拿诺贝尔文学奖。他很难想象自己将来会靠说话谋生。他口吃,一嘴方言腔。每次他结巴,他哥就给他一大嘴巴。不仅口吃,还很内向。爸妈想生个女孩,结果是个男孩。上幼儿园时,他还穿过小裙子。性格一路内向,内到初中,还不敢跟人说话。

因为课文朗诵得不错,他被校长看中,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。这就有了日后他在《锵锵》和《圆桌》上讲了许多次的惨痛记忆。没上台前,课文背得滚瓜烂熟。上去一紧张,死活想不起第三段,大脑一缺氧,“哗——”就尿在了台上。

窦文涛是哭着跑下台的。对于他这样性格腼腆的少年而言,如此打击带来的是摧枯拉朽式的崩溃。他都不敢去学校了。

家长做了各种工作说服他。一进校门,看谁都像在笑话自己。

最后还是校长想了个招,夸他说,你前面两段发挥极其出色,要是全背出来,肯定拿奖。校长把他推荐到区里。窦文涛也争气,心说死就死吧,都已经成笑话了,还能怎么着啊?结果代表学校拿了奖,自信心瞬间回满。

感谢那位校长,从此,窦文涛习惯了跟人说话。

二、

上大学后,窦文涛又要感谢一位校长。

那就是刘道玉,80年代大学教育改革的先锋。刘校长的丰功伟绩,以后有机会再聊。先说窦文涛想当作家,报考志愿时,没选中文系,理由是要读书有图书馆就行,当作家,还得有见识,能深入生活和群众。思来想去,新闻系满足这个条件。

那是1985年,文化热、美学热、文学热最热的时候。李泽厚在各大高校演讲,被围得水泄不通。《走向未来》丛书被丢在北大操场上论斤卖。85新潮正蓄势待发,现代派后现代派们跃跃欲试。《一无所有》马上就要在工体吼出来。在80年代生机勃勃的热烈氛围中,窦文涛进入了武大。

当时武大樱园上头有个楼,名曰武汉大学广播台。一套3室一厅的房子,愣是让他一个本科生住了。屋里有全套的音响设备,不知多少漂亮女生跑去开舞会。

除了感受80年代微醺的文化暖风,感受大学女生们绰约的青春风姿,在武大,窦文涛读到索尔兹伯里、法拉奇,读到《长征——闻所未闻的故事》,觉得当记者也挺牛逼的。随即忘却诺奖,有了新闻理想主义。

在刘校长治下,武大开一时风气之先,一夜间有了西南联大那个味儿。学生无需埋头死学。不想在校读书,你可以去实习,可以读你自己想读的书,你考试的时候把学分给我学够就行。读到大三,窦文涛就跑到广东去了。

「窦文涛在八十年代」

他在广东电视台实习,语言不通,举目无亲,又没多少钱,只能在暨南大学同学的宿舍加了张床。那宿舍住了7个人,本来就没地方下脚。有人就不乐意了。加完夜班,回学校,窦文涛常被锁在门外,只能回电视台,睡地板。

好在南方气温高啊,这要是在北方,早冻成冰棍儿了。

1989年,窦文涛大学毕业。想去电视台,人家没要他。他扭头去了广东电台,跟社教部少儿组组长余瑞金大姐一通聊。回校不久,广东电台就打来电话,让他去报道。就这么着,进了少儿组。那一年,本来在甘肃人民广播电台跑新闻写通讯的封新城也得到机会。他在老山前线采访一个月,出了一堆精品新闻,被推荐参加全国新闻广播比赛,被广东人民广播电台青年节目负责人区念中看中了,邀请他去广东发展。同年,他和窦文涛成了同事。

窦文涛没想做主持,完全是赶上了。

那时,中国广播正从录音时代转向直播时代。广东方面要尝第一口鲜汤。当年,全国第一个经济广播珠江经济广播电台开播,聊粤语,很前卫。广东就说弄个新闻台,搞直播。窦文涛所在的社教部,转为新闻台节目部。

为了研究怎么搞直播,领导还把部门的人带去深圳,住在酒店里,偷偷收听香港广播,研究人家是怎么做节目的。

直播要人啊,窦文涛同志,天之骄子大学生,博闻强识,平日里挺能白话的,能跟台里老少男女聊家长里短,口音也亲切,没有压迫感,直接被推举上去。

台里本来想讨论社会问题,但第一次直播,大家不知道听众来电会说什么话,也怕主持人政治上把握不足,就说先聊家庭吧。节目叫《家庭咏叹调》,89年11月15日开播。先做了几天小范围试播,效果不错。

从此,窦文涛就成了广东地区的知心大哥,替人解决爱情、婚姻上的苦恼。

「广东电台时期的窦文涛」

节目给了窦文涛第一次锻炼。每天要准备一个话题,选合适的内容,引导听众参与讨论。

2年后,节目改成探讨社会话题,叫《今日热线》。几年间,窦文涛做了上千个小时的无稿直播,为日后盘活《锵锵》打下了坚固的技术基础。拿了第一届金话筒奖后,台里很器重他,让他主持两档节目,八点的《新闻评论》和十点的《深夜来电》,社会热点、情感疏通两把抓。

没有这几年的一线锻炼,多年后《锵锵》镜头前的文涛也不会那么游刃有余。

也是那阵儿,他和封新城结下深刻友谊。两人下班就喝酒、吃大排档。刚进台那会儿,窦文涛爱上了干炒牛河,一个月就吃成个大胖子。

一次喝酒喝大了,跟封新城回台里,看到一辆敞篷小卡车,上去对着驾驶室一通尿。

他们根本不知道,警察就在车里,身边还坐了他俩的同事。

要不是同事说好话,当晚俩人就蹲局子了。

三、

1996年,窦文涛面临一个重大选择。

那之前,经人介绍,他和封新城在外面“炒更”赚外快。1993年,孙冕办《晨报》,准备把新闻市场化。内容迟迟不上去。窦文涛和封新城赶来,帮忙把《晨报》的发行量冲到了十万份。

不久,《晨报》因无刊号夭折。孙冕又搞了个《七天华讯》,封新城做主编。办了七期,又不行了。

孙冕不甘心,跑到省新闻出版局,搞来了《新周刊》二十年的经营和发行权。《七天华讯》时期,窦文涛是编辑部主任。有一回孙冕到编辑部,看门关着,看门的老伯带着方言腔对他说,窦文涛在里面瞎搞啊!孙冕一惊,问在干嘛。

老伯满脸认真地说,在瞎搞!

推门一看,不是瞎搞,是写稿。

办《新周刊》,孙冕当然想他来。但当时窦文涛已经做出了选择。临走时,给孙冕写了封信,情真意切,字里行间充满了温暖的祝福和炽热的感谢,并说有缘再聚。孙冕感性爆发,看完信差点哭一鼻子。

窦文涛去凤凰,纯属偶然。

要不是台里领导不放他去广东电视台,他也不会任性出走。据文涛回忆,那天他正在电台饭堂,端着盒饭往回走,电话打来,说香港要成立一个电视台,要招内地传媒精英,你来是不来?

窦文涛当场决定:来!

当然事情没这么简单。当初招他去凤凰的是一个叫余统浩的领导。前面说了,当年珠江办了第一个经济广播电台。此君就是这个台的。后来进入广东电台,成了最年轻的副台长。

他是传媒先驱,1985年就跑去香港,跟人家学习怎么办商业电视台。后来他被调到了广电部,研究怎么办海外电台。这事儿后来成了余的一块心病,直到遇见刘长乐才药到病除。他入伙创办了凤凰。

为解决窦文涛的后顾之忧,余领导把他拉到一个小屋里,狂吹凤凰的未来,吹得天花乱坠。向往电视台的文涛听得很激动,坚定了赴港的心。

「1996年,《相聚凤凰台》上的窦文涛」

1996年3月31日晚,窦文涛跟张铁林坐着一辆的金黄色劳斯莱斯,停在酒店门前,摘下墨镜后,像两个黑社会走进大厅。

在那儿,他俩伙同许戈辉、李辉、陈鲁豫、柯蓝、庄泳、梁永斌等战友,宣布凤凰卫视正式开播。窦文涛告诉观众,我们凤凰卫视中文台有很多不同类型的节目。

然而,当时凤凰就一个自制节目,叫《相聚凤凰台》。其他都是买人家的。窦文涛办公桌在张铁林隔壁,上面一片荒凉,就一个茶缸子,剩下的是当天报纸。很长一阵子,除了想节目,他都在发呆。开播5个月后,在香港皇朝会所,刘长乐顶着38度高烧给大家画饼,说我们队伍齐了,争取4年上市。

当时窦文涛和许戈辉、陈鲁豫走得特别近。

许戈辉是大院的,一路开挂的学霸,保送进北外,央视青年主持人大赛第一名,跟赵忠祥主持过《正大综艺》。

陈鲁豫爸妈是高知,两人都是小语种主持人。她是中传高材生,国际新闻专业,在央视主持过《艺苑风景线》。

俩姑娘一点不嫌弃文涛这个石家庄工人家庭的孩子。每天吃完饭,一人拉着文涛一只手遛弯儿,异常和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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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1996年的许戈辉和窦文涛」

据文涛自述,他也没非分之想。有一次许戈辉睡到半夜,觉得屋外面有人,扭头去找窦文涛,就在他旁边的卧室睡了。可见友情之纯洁。

由于没什么节目,文涛当时一大爱好,是去逛香港商场,狂热地感受一下资本主义世界腐朽而糜烂的物质文化。许戈辉和陈鲁豫急得发慌,他还劝呢,说你们现在不去转转,以后会忙得没有时间转的。

结果还真让窦文涛说中了。

四、

1998年,凤凰开会,窦文涛迟到了,气喘吁吁地赶到会议室,坐在最后一排,听刘长乐跟大家讨论,说要搞一个日播节日。

那之前,杨澜在凤凰做人物访谈,为请重量级嘉宾费老鼻子力气。有人就说找常驻嘉宾,两个足矣,周一到周五,加上主持人,讨论每天的新闻。

讨论由谁来主持时,高层王酉年喊了一嗓子,说要不文涛来。此话一出,大家都笑了。不是笑文涛业务能力不行,是觉得文涛气质不适合搞严肃讨论。

做《相聚凤凰台》时,他和许戈辉搭档,在香港回归时,做了一期驻港部队的节目。进了军事区,遍访军事营地。跟军方亲密接触后,文涛回到台里,笑称自己有“军方背景”

台里看他这么拽,让他播《时事直通车》。播了没几天观众就写信来投诉,说你们那主持像个骗子,播新闻不可信

没多久,窦文涛就被呼吁下课了。这搞得他一度很沮丧。大家哄堂大笑时,文涛想必也不好受。结果刘长乐看向文涛,你自己讲,觉得行不行?

窦文涛说可以试试,又找补了几句谦虚的话垫后。还没说完,刘长乐打断说,那就不用婆婆妈妈的了,就是你了,回去准备节目吧。

「凤凰卫视初期的窦文涛」

回去后,窦文涛犯难了。新闻谈话节目,分析每天热点,日播,还是固定嘉宾。这些要素加起来全是坑啊。哪有嘉宾能全方位覆盖,逮着啥新闻都能给你聊上几句,提供专业意见?

一个多月里,窦文涛苦思冥想,连坐公交、蹲马桶都在想,这玩意儿怎么弄啊?台里同事给他推荐了不少嘉宾,他一一拜会了,关键是节目形式定不下来,见多少人也没用。

什么叫命啊。那时,文涛租住在黄浦新村一个老夫妇家里。每天晚上,他就坐在客厅看电视。有意思的是,那对老夫妇把老母亲的遗像挂在电视机上面,说什么都不让取。

文涛一边看新闻,一边酝酿节目。那天播的是个飞机失事的新闻,他就想这事儿要做成节目怎么个做法。想着想着,跟电视机上方的黑白老母亲对视一眼,脑子里滋溜就过了一阵电,顿时狂喜。

窦文涛后半生的荣誉,差不多都是这一瞬间决定的。

其实说来也简单,简直可以说是返璞归真。窦文涛觉得,类似飞机失事这种突发新闻,可能每天都有,周围朋友听说了,就会随便议论几句,不见得是要争个什么结论,也给不出什么专业看法,就是侃大山、摆龙门阵,聊个开心就行。

谈话节目为什么不能这么做?为什么一定要板着脸,非要文以载道,发表各种宏伟意见?朋友们私下聊天,可不是这气场。

为什么我不能把生活化聊天的氛围搬到电视上去呢?如此一想,一通百通了。

意见报上去,刘长乐听了,从“凤凰于飞,和鸣锵锵”里取字,给节目命名为《锵锵三人行》。节目首播时间,定在1998年4月1日。

节目开播后,窦文涛才发觉,要实现他想要的效果,并没有那么容易。

五、

首先他自己得克服一个心理。

主持《锵锵》之前,窦文涛长期受的是科班训练,也是电视新闻语言系统下成长起来的苗子,陡然要像在私下聚会上一样在镜头前说话,得下意识地提醒自己。

早期《锵锵》开播,有观众说他像个小痞子,可窦文涛说,你们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痛苦才能让自己变成个小痞子。

很多时候调侃嘉宾,他都在强迫自己模拟私下谈话的口吻。

其次,嘉宾的状态也不好对付。《锵锵》最终没有采用固定嘉宾的形式,随着节目的播出,嘉宾阵容不断扩大。窦文涛见过很多嘉宾,私下里特能聊,爱聊、会聊,可一上节目,状态就绷着,完全变了个人。

碰到这种时候,文涛就得不断调用各种技术手段,激活嘉宾的表达欲。用什么问题来引导对方,在哪个点上巧妙地、不动声色地下个“套”,让对方钻进去。

有时候,嘉宾聊得情绪来了,上头了,一个人占用太多时间,窦文涛又得想着怎么在不打断对方的情况下,保证谈话的丰富性,照顾到另一位发言。看似随意的谈话,才能有更多维度的观点。

做《锵锵》之初,窦文涛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。那就是让节目无限接近私下里的聊天。为此,他出去跟人吃饭、凑局,时时留意、处处上心。一个人怎么说一件事儿,另一个人怎么接这句话,他全记在脑子里。

吃饭吃多了,发现大家饭局上都爱说黄段子,窦文涛也不管那么多,率先在《锵锵》里讲荤话,为自己立下了“色情小主播”、“天下第一黄”的江湖名号。

这也没办法,为的是节目效果。也就是那些段子,提高了收视率。

那些个观众,一边义愤填膺地骂主持人下流,一边看得不亦乐乎。

后来窦文涛自己笑称,资本原始积累都是血淋淋的,总得干点犯规的事儿。

「马甲一直是文涛的常规打扮」

文涛不光是对私下谈话的氛围上心,一个人怎么说一个事儿说得有趣,一个艺术家怎么把说话这个技巧玩儿到极致,他都研究。

他爱听阿城,学是学不上来,但会留意阿城讲一个事表现出来的才智、学识、洞察力和感染力,如何活跃一场谈话的气氛。

他喜欢听马三立的相声,一个段子,他能反复听上七八遍,从里面辨出味道来,凭什么生活小事到了马老嘴里,慢吞吞就把您给逗乐了?

当然,最重要的还是实战。早在电台那几年锻炼,给了窦文涛做好节目的基础。真到了《锵锵》里,也未必够用。这需要许多的机智与察言观色。

三个人的谈话,得串成珠子,不能断,不能冷场。聊着聊着没话了,可不行。也不能逮着一个问题往死了薅。一期节目总共就22分钟,一个问题走到黑,浅薄了。

作为主持人,窦文涛得实时观察另外两位嘉宾的状态、感觉,怎么平衡这两人的表达量、话锋和情绪,怎么让两人聊得自如,聊得有趣、精彩、不落俗套,可以说,做节目的每一分钟,窦文涛脑子都在飞速旋转。

他得仔细听着嘉宾每一句话,在合适的地方见缝插针,把话题往深了引,把话头往左右两边来回递,再恰如其分地丢出段子,插科打诨。

这简直就像相声里面捧哏的垫包袱、拆包袱,早一秒晚一秒,都不好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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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经典三人组」

最难的在哪儿呢?就是无论节目之前,你做了多少功课,预想了多少方案,到了录节目全都不灵,全变成了即兴发挥。窦文涛只能见机行事。嘉宾怎么变,他得跟着变,嘉宾往哪儿跑,他得跟着跑,话题跑到一边,还得往回拉。还不能用力过猛,猛了就不自然,就不够生活化了。

照顾好这些,还得照顾好尺度,话题能不能往这个方向走,这么说会不会太敏感了?谈话中间,当即就得下判断。因为谈话是连贯的,后期不能给嘉宾剪掉。

每期节目,都是无彩排,稍不留神,要么是精彩的思想火花给错过了,要么是说了一堆不该说的废话。整场谈话,等于是做现场剪辑,播出的内容,就是窦文涛现场调动嘉宾说出来的内容,没有任何后期加工。

好多时候,录完节目,窦文涛都直犯愣,人坐在那儿,脑子再也不想转了。

六、

能一次次把谈话盘活,也多亏了窦文涛一项本事,那就是“无我”。

无我不是没有自我,是他不在意自己的观点,也不在乎自身态度,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。不光是自己,对很多事情,他都没那么顽固的、非此即彼的立场。

他跟人聊天,说白了,就是“听一耳朵”。这边听听你是这么说的,那边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。谁对谁错,可能没那么重要。因为很多时候,你和他,他和她,不过是站在不同角度,对同一件事做出不同评价。

哪怕这两种评价截然相反,也不会困扰窦文涛。他追求的不是爱憎分明,不是谁要把谁驳倒,谁要统领一切真理。他就是想看看,一件事,怎么能这么看,也还能那么看。只要这每一种看法给他启发,他就觉得不亏。

重点是,他希望每个来节目的人聊开心,聊尽兴,那就足够了。你来上节目,也不是来布道的,不是来竞选的,不是来散播宗教教义、树立颠簸不破的真理的,你犯不着那么较真。大家私下聊天,不就图个痛快吗?

窦文涛这个“无我”,成了《锵锵》的底色。

某种程度上,他那“我就为听一耳朵”,也影响了无数观众的态度。以前观众看谈话节目,仿佛是看辩论,要专家开药,等一个最终结论。可《锵锵》不一样,看《锵锵》是看不同的人,是看人家怎么聊一个事儿,看一个嘉宾为什么会这样发表意见,你同意也行不同意也罢,都可以。

关键在于,你会懂得,这个世界上很多事不是铁板一块,它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拆得很细,公婆都有理。这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。

「余秀华上锵锵」

“无我”归“无我”,但不代表窦文涛不会“铁肩担道义”。

1998年4月开播的《锵锵》,其实经历了好几个阶段。最早嘉宾有三对:张坚庭和李纯恩,马家辉和郑沛芳,曹景行和潘洁。一开始就是聊新闻,每期剪素材都是偷《时事直通车》的。节目挺严肃,话题也很重。

随着文涛的个人气质建立起来,荤段子也越来越多后,节目加入了文涛的个人生活,开始聊生活见闻和日常琐事,逐步做到了雅俗共赏、生活化气氛。

这期间,因为周六日剪辑前五天精华版太过繁琐,台里干脆弄了一个《明星三人行》,把刘德华、王菲、黎明、刘嘉玲这些天王天后都请来过。

窦文涛给王菲讲黄色笑话的段子,至今还在网上传播。那阵子,王菲刚离婚就上节目,坦然面对私人话题。不久后,还跟窦文涛传过一阵绯闻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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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名场面之一」

因为聊得过于轻松,注入了更多个人色彩、娱乐氛围,加上黄段子声名在外。此后,文涛受到了一些“外压”。

当年《锵锵》黄段子的声名有多深入人心呢?向观众搞一个段子征集,收到的反馈,一半是黄色笑话。还有个观众用假名给窦文涛写信,希望他能在《锵锵》节目里露肉。

此观众自称身患绝症,时日无多,死前唯一心愿,就是看一看窦文涛的胸大肌。

对于黄段子,文涛回答观众,只为博君一笑而已,我私下很无趣,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淫邪之人。对于露胸的要求,文涛说,如果这位观众真的不行了,自己牺牲一下,露露也没什么,只要大家开心。

或许正是这些“是非不分”的态度,引起了忧患者的注意。千禧年后,央视《新闻调查》的制片人加盟凤凰,做到了副台长,一见到文涛就拉着他说,传媒乃公器,你这个节目这么多知识分子在看,这么多百姓关心,你要为人民说话啊。

后来又有年轻人采访他时表达了自己被节目改变的过程,让窦文涛觉得:

“咱们也是得忧国忧民一下。”

当时舆论环境相对宽松,刘长乐也为尺度和黄段子顶了不少雷,窦文涛开始聊各种国家天下事,聊疾苦和忧患。但聊着聊着,又觉得不太对劲。

窦文涛本身不是那么身怀忧愤、位卑未敢忘忧国的人,也从未拿这种标准要求过自己。他不是不关心这里的人和事,是他觉得没能力指点江山,许多复杂现实不是几句话能指明方向的。涉及这样的话题,也不好调侃。

做了几年,窦文涛觉得节目太沉闷,又把它调回了以前的风格。

七、

《锵锵》的老观众,想必对节目都有一个深刻印象,那就是:穷。

十几年里,节目就一张桌子,三把椅子,铺点报纸,放几个茶杯。棚也不大,背景是拿绿幕抠的。能有多省就有多省。后来潮州有观众看不下去了,主动烧了几个瓷器给节目组,说你们别老用那几个杯子。

早期《锵锵》人员也少,一个窦文涛、一个助理,外加一个同时负责《有报天天读》栏目的同事,偶尔来几个实习生,没了。更抠的是对嘉宾,来往机酒概不负责,给点车马费小红包意思意思。

尽管如此,还是有不少人盼着能去节目上聊两句。

当年冯小刚盼着上《锵锵》都盼出瘾了,就为了替窦文涛念那句:

“锵锵三人行,广告之后见。”

《锵锵》开播前半年,连个屁广告都没有。按台里规矩,这节目该撤掉。可刘长乐开会时说,文涛很不容易,终于找到自己的路子,不能就这么撤了。留了一个月终于挣到钱。对外,还是曹景行会说话,宣称:

“这么好的节目是咱们不着急卖出去。”

后来《锵锵》到底挣了多少钱,实在没个总谱。反正随着越发深入群众尤其是文化界那帮人,每年都有冠名商,一年四五千万保底。

后来,《新周刊》给窦文涛发了中国最佳谈话主持人的奖,又把《锵锵》列为“最有价值电视节目”。早在2006年,文涛的主持人品牌价值就已经奔着3.2亿去了。

说到底,都是靠他那张嘴。当年北京88club聚集的那帮京城文化名流们天天追着他看,说行,中国终于有个节目不装,说人话了

嘉宾,当然也重要,尤其是常驻嘉宾。《锵锵》资深观众最爱看的组合,一定是窦文涛带着梁文道和许子东。梁文道加入《锵锵》,最早是去救场。

有一次话题聊日本漫画,找不到合适的人。马家辉就把道长推荐去了。见到梁文道时,窦文涛还嫌他长得太丑,没想到收视率还不错。后来文涛调侃:

“观众主要觉得我们太真诚了,一说聊日本漫画,还专门请了个长得像一休哥一样的嘉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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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道长首录」

别看道长一副绅士派头,西装三件套不离身,其实读书时是个混混,在台湾念中学差点加入黑社会。有时他跟着一群混混出去打架,提前到场没事干,就跑去书店看书。

初中毕业,回港,读书、写作,成了先锋青年,参加各种社会活动。17岁写起了专栏。剧评、社评、书影评,啥都能写。

许子东是梁文道忽悠去的。许老师师从钱谷融,读硕士期间研究郁达夫。后来结集为《郁达夫新论》,成为八十年代青年评论家的佼佼者。

1989年出国留学,他又研究起了张爱玲,狂迷祖师奶奶。他在加州读博时,南加大的教授对他说,你说不定还见过她,因为她经常在你住的附近溜达,永远穿着一双2.99美元的中国塑料拖鞋,衰老得已经十分不起眼了。

许子东后来到岭南大学教书。节目筹备之初,曹景行就给他打电话,说有个节目需要嘉宾,要每天录像。还没说完,许子东就把电话挂了,心说我还要上课呢。

2000年,梁文道打电话给他,说《锵锵》想采访你,快来!

许老师一时虚荣,去了发现不是采访,是聊天。节目结束,文涛把他约到附近茶餐厅吃饭,说许老师聊这么好,以后每周来上两次节目,聊高兴就行。

结果这一录,就是十几年。

「子东老师首录」

《锵锵》的观众都知道,许老师有个美丽知性的老婆,以前上海电视台的主持人陈燕华。早期录节目,穿什么衣服,梳什么头发,说话不要太快,别打断别人发言,这都是陈燕华女士在背后“调教”的。

多年后,窦文涛开玩笑,说梁、许二人长得都不怎么样,前者像和尚,后者像奸臣。

好在两人都既有知识分子的担当,又有开得起玩笑的风趣,铁三角才一路聊下来。偶尔也有发作的时刻,身为教授,许子东常会发些尖锐的抱怨。窦文涛就说他,您老说这些干嘛使的,能改变现状吗?

许子东刚上电视那会儿,心理包袱还挺重。每期聊完,去凤凰论坛看风评,遇到有人攻击、侮辱,很沮丧,都不太想聊了。

文人啊,又不好表达玻璃心,就说自己形象不好。窦文涛劝他:

“许老师别啊,您看梁文道那样的都还…”

聊了十来年,如今许老师应该早就刀枪不入了吧。

别看十几年来,《锵锵》聊得风生水起,重磅嘉宾无数,堪称文化界第一集邮节目,让无数文化名流上演过名场面。实际上,嘉宾一直是让人头疼的问题。

随着节目在内地影响力变大,窦文涛也觉得不能老找香港常驻人口,不能老是马家辉、许子东、梁文道、李纯恩、孟广美、竹幼婷这些港台选手。千禧年后,去北京跑了好几回,找来找去,也没找到太多合适的。

全找北京的嘉宾,《锵锵》老友聊天的氛围,又被冲淡。你让人家北京嘉宾来香港,还不给报销飞机票,人家也没那么大瘾。

于是干脆在北京搞个棚,两地跑起来。

从此《锵锵》完全体,马爷、建英、王蒙和京圈明星,也都慢慢上了节目。

八、

2001年,广东奥林匹克体育场落成,凤凰去了几个主持人,窦文涛也在。彩排时记者问文涛,有没有想过《锵锵三人行》将坚持到何时。

那时文涛就说,这节目是自己的理想,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,他也差不多是用自己全部的生活在做它。说完一堆深情,又说:

“如果某天凤凰出于市场或其他原因,不想做了,我会另起灶炉。”

当年鼎盛时期,文涛做过别的节目。什么《老窦酒吧》《文涛拍案》《滔滔不绝》《老窦一家亲》。都没坚持下来。

《老窦酒吧》是他不能表演,只能做自己。《文涛拍案》是太过追求完美。每周三天录《拍案》,他通宵睡不着觉。录完像,棚里人全走了,他还在那儿抠细节,哪儿哪儿都不满意。

好几次录完,天大亮。赶上一次深圳大雨,他从棚里出来,看着天光鱼肚白,觉得了无生趣。前后给台里请辞三次,终于卸下担子。

《锵锵》却不一样。这是他的挚爱、生命。台里也不能让《锵锵》停掉。刘长乐原话是,《锵锵》要是停了,观众还以为凤凰出事了。

2016年,凤凰20周年,窦文涛回母校武大,提到《锵锵》18年历程时说:

“我做这个节目是个非常享受的事儿,对我来说,像呼吸一样自然。如果它可以一直挣钱,而且观众需要,我就一直做下去。”

不过话里话外,也夹杂着哀乐中年的语调:

“如果不赚钱了,公司不想要了,它任何一天都可以结束,我也无所谓。如果观众哪天说咱们不需要它了,那就收了吧。”

谁也没想到,第二年9月17号,走到第19个年头的《锵锵三人行》突然停播。

没有任何征兆,甚至没有告别,没有一番洒泪和唏嘘,一档陪伴了一代人(或许远不止?)成长的节目,就这么无声落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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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仓促的告别」

早在2013年,《锵锵》15周年那天,节目里,窦文涛一直“妄自菲薄”,说自己做了这几千集节目不算什么,去国外也没人认识,跟那些新闻界的大咖比起来算不得什么气候。嘉宾孟广美听了,非常严肃地说:

“文涛你不要太小看你自己,你只要一出现,节目就好看了。你真的不知道,我游走全世界,只要凤凰台播出的地方,只要有华人的地方,就有你的观众,你要知道你是他们多么重要的一个精神食粮。

你知道那些年纪大的,年纪小,原本年纪小的,10几岁,可能中学开始看《锵锵三人行》,他们也30几岁了,你知道他看到我的时候是那种,你一定要帮我带一句话给文涛。

就是说,你知道你在他们心里面有多重要,尤其在国外的学子也好,嫁到国外去的人,或者是到国外去打拼、创业、流浪的人,你就是他们的家乡,你知道吗。”

文涛听了很感动,开玩笑说,这是孟广美参加节目以来说得最好的一段话。

相信很多观众,并没把这当做玩笑。这是孟广美说出了多少人的心里话。

一点毛病没有。19年来,不知道多少人把《锵锵》当成了下饭菜,跟着《锵锵》一起长大。不知多少年轻人通过《锵锵》这扇门,走进了一个学习思辨的世界,又通过《锵锵》树立了人生中对于某些事的态度和价值观念,了解到了一些朴素却根本的道理,收获了精神上的饱足。

或者,那些追着看《锵锵》的人,根本无需明白什么道理,只是为了这22分钟的有趣。就像找到一个心灵上契合的人,每天跟他畅聊几句。

这十多年里,《锵锵三人行》成为一种陪伴,一种生活习惯。就仿佛看了一部十多年的漫长的情景喜剧,嘉宾就是剧中人。观众看他们成长,听他们聊人生,聊社会。聊着聊着,十几年下来,就成了从未谋面的老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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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上过《锵锵》的明星们」

当年追着看《锵锵》时,那可真是每集都在期待,好奇明天又聊什么,来的会是什么嘉宾,能不能讲点有意思的事儿。每看完一集,总觉得意犹未尽。

每次出字幕,都舍不得关网页,还在仔细听节目最后聊的那几句。

当初看《锵锵》,认识了多少有意思的嘉宾啊。

“大智若愚”的王蒙老爷子,满嘴犯罪故事的李玫瑾老师,敢直面人生淋漓鲜血的唐小雁女士,一副浪子性情生怕观众不知家父热爱赌博的马家辉博士,满腔儒雅一身民国派头彼时还不是C语言优秀代表的陈丹青,张嘴就是社会人情世故满肚子江湖段子的马未都,脸上总挂着坏笑的潘采夫,喜欢争个态度的查建英,林玮婕的颜,竹幼婷的腿,还有说话没头没脑的孟广美……

人太多了,实在数不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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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《锵锵》上的老朋友们」

《锵锵》那些名场面,估计每个资深观众心里都有一本谱。郭敬明面对抄袭的质疑跟许子东敲桌子,梁文道眼看着王朔一个人狂喷五集彻底沦为陪客,唐小雁一身血性让知识分子们汗颜失色,王蒙面对诸多尖锐问题极其擅长和稀泥,查建英情绪激动过不少回,李玫瑾的犯罪剖析听完一段还想一段,以及永远叫人忘不了的文涛聊到张伯驹之死时的动情哽咽……

还有那句分外熟悉的“锵锵三人行,广告之后见”……

然而多么可惜,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或黄昏,没有任何征兆,没有一句正式一点的道别,这位陪伴了许多人十多年的老友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迷雾之中,再也没回头。从此,永远消逝在我们的生活中。

真是应了《后会无期》里面唱的那段儿:

“当一辆车消失天际,当一个人成了谜,你不知道,他们为何离去,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…”

九、

就像窦文涛说过的,《锵锵》没了,他会另起灶炉。这个灶炉,就是后来火过几季的《圆桌派》。

想必《圆桌派》刚出来那会儿,不少《锵锵》老观众心里松了一口气。至少,还能看见一群人在那儿嗨聊。

《圆桌派》头几季出来时,既是网综如雨后春笋冒头的日子,也是互联网话语相对宽松的日子。虽然再也无法像《锵锵》那样每天陪伴左右,跟着近期的社会话题、新闻热点来东拉西扯,但至少,节目每一期的主题,还是较为犀利的。多多少少,它延续了《锵锵》的气质和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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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《圆桌派》」

翻开头几季,就现实问题,节目聊年轻人不想上班,聊裸贷、圈层、出轨、冻卵,就社会热点,节目聊郭德纲、曹云金恩怨,聊5G、网红、夸夸群、佛系、低欲望,就文化主题,节目聊那时大火的匠人精神,聊饭局、烂片、音乐审美…一期节目一个小时,囫囵下来也能吃个饱,回味绵长。

不过,想必细心的观众也能察觉,《圆桌派》的谈话,到底没有《锵锵》那么轻松自如,尺度也有收窄。无法跟随时事热点推进的节奏,已是一大遗憾。节目做到第五季往后,话题的犀利性也减弱了。

遥想头几季《圆桌派》上线时,在互联网言论传播上,还能跟风头正健的《奇葩说》抢一抢流量,后来话题则越走越倾近知识性和趣味性。到了第五季,要不是尹烨上去一顿吹,整季的亮点都是乏善可陈。

到了第六季,好家伙,节目播出几个月后,我才知道。

豆瓣的评分人数,至今还没破万。

除了《圆桌派》,还能看见窦文涛的地方,就是《锵锵行天下》。这档节目,某种程度上更像是窦文涛个人趣味的一部分延伸。

一直追《锵锵》的观众,估计多少对窦文涛私下的状态有点了解。他厌恶婚姻制度,不结婚,做节目有完美主义强迫症,为一点细节能把自己折腾疯了,因此总是失眠,只有靠喝红酒才能入睡。

别看他嘴上没正经,眼里闪着狡黠的光,可他灵魂深处还是像石家庄那个上台尿裤子的小孩儿,怯懦、内向,怕给人添麻烦。

他朋友多,可大部分时间,他都爱自己待着,在家听听音乐,看看古画,翻翻史料,独自一人对古人智慧一番赞叹,一天就过去了。

窦文涛不爱跟外界接触,不爱串门。最亲近的圈子,就是些收藏家、艺术家。大家赏玩一下石头,看看画、喝喝茶,就是灵魂深处的喜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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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文涛的内心,其实很柔软的」

记得凤凰15周年时,他去上鲁豫的节目,特别真诚地对观众说:

“其实私下里,我不是那么快乐的一个人。”

所以,在最近这一季的《锵锵行天下》里面,当我看到窦文涛在江南群山间好几次乘风欲飞,一聊到中国山水古画、书法时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,作为一个《锵锵》的老观众,打心眼儿里替他感到开心。

窦老师陪伴大家足足19年,贡献无数智趣与欢乐,塑造那么多人的价值观和看世界的心,终于能在节目里像孩子一样欢笑,能不祝福他么?

如今,每年的《圆桌派》和《锵锵行天下》几乎没什么宣传,也没有观众盯着追着看,连打分的热情都冷淡了。曾经那个“揣着明白装糊涂蹲着主持《锵锵》的色情小主播”早已变成烟云往事,窦文涛不再是那个每天都跟我们见面的老友,成为了一年难得见到一回的熟悉而陌生的故人。

可说到底,这都是没办法的事。

回头看岁月如流,我们失去的又何止一个《锵锵》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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